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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不能自拔的意志_上》

掃羅殘害教會,在大馬色路上遇上復活主,相遇的結果,他成為使徒保羅。重現這一幕,西畫中常見的做法是給讀者一個掃羅跌倒在地的特寫,並以光和暗强烈的對比,代表那超越者突破歷史的行動。按照使徒行傳9,22和26章中略有不同的記載,畫家有時在畫面加上其他人物,表現他們那一刻不知所措的情景。卡拉瓦喬 (Caravaggio) 和魯本斯 (Rubens) 的作品都可粗略如此歸類。[1] 16世紀老彼得‧布勒哲爾 (Pieter Brueghel the Elder, 1525-69) 對保羅遇見復活主的探索另闢蹊徑,在構圖和信息方面皆是別樹一幟。

Conversion of Paul (1567)

圖片來源:https://commons.wikimedia.org/wiki/Category:Conversion_of_Paul_by_Pieter_Bruegel_the_Elder

布勒哲爾採用巨型的畫板,面積達18平方尺 (高約3.5尺,闊5尺),讓他有足夠的空間築起說故事的舞台。在其中他布置的人物不計其數;能夠被數點的馬匹超過十匹。景觀從遠至近內容豐富,左邊遠處的平蕪,細看之下當中有城鎮、塔樓、河川和港口,有船隻舉帆,彷彿要向水平線駛去。畫面右邊是延綿的山嶺,層層交疊,又被幽暗的雲霧阻擋,氣氛陰鬱。

畫面中距的部分是陡斜的山坡,能夠讓人駐足的小片空地上,大量人物聚在一起,情況有點窘迫。左邊登山的路徑狹窄,只夠單排的行列通過 (看上去有點像麥理浩徑由水浪窩出發,臨到馬鞍山山坳位置的景象)。

前景十分突出的是兩匹馬的尾部,馬尾辮織整齊,是為了避免在戰鬥之際馬尾纏上兵器。顯示馬匹尾部同時也為使騎馬人的臉面向讀者隱藏。事實上,畫中絕大部分的人物都是沒有面孔的。他們都是夥同掃羅殘害教會的打手,沒有面孔,意味人性的喪失。

主角掃羅毫不起眼,雖然被安置在畫中央,但隱沒在人群之中。從天而來的光束,由左上方照射下來。讀者清楚見到這光造成的衝擊──保羅墮馬,旁邊的隨從轉頭望向光源 (徒22:9),然而,這光似乎也不是畫家希望突顯的題材。因為按經文,那「大光」極其耀眼,是比晌午日頭還亮 (徒22:6; 26:13),但畫家筆下所呈現的並沒有這種亮度。

這畫的構圖原創而且獨特,下文探討它所傳遞的信息之前,必須先說明一兩個與畫家有關的個人因素。畫家於1551-5年間曾經由安特衛普 (Antwerp) 出發,遠行到意大利南部後才折返。對於出生於低地 (low countries) 的人,[2] 阿爾卑斯山脈的壯麗險峻烙印在他的記憶中,成為他鍾情的素材,也是他日後從事創作的靈感泉源。此外,他生活的時代正值宗教改革,亦是荷蘭人決心起義,擺脫天主教西班牙勢力,尋求自主的年代。西班牙派兵要止住叛亂,同時壓制新教傳播,西班牙軍隊和僱傭兵帶來的欺壓為荷蘭人所心痛惡絕,畫中的軍旅大概就是這外來邪惡勢力的化身。畫家將這支軍隊結合於掃羅殘害教會的敍事,本身已經是十分政治敏感的做法,足可構成政治罪名。

推敲畫家藉這構圖表達的信息──山巒代表人的内心,而高聳陡峭的地貌,是人的自我尊大,人從來都不容易從高處謙卑地走下來。險峻的地形和沒有面孔的軍旅把掃羅重重圍住,這也許就是最佳的象徵,說明他內心變得狹隘,兼且被暴力所填滿。殘害教會的意圖鑽進他的骨髓,思想走入了死巷,他的意志無從轉移,不能自拔。在這自信自義的狹小高崗上,掃羅進退維谷。(待續)

[1] 指卡拉瓦喬約在1600-1601的作品Conversion on the Way to Damascus;及魯本斯1601-1602年間的The Conversion of St. Paul

[2] 有說布勒哲爾的故鄉是今天荷蘭的布雷達 (Breda)。

葉沛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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